琴曲歌辞·胡笳十八拍

汉室将衰兮四夷不宾，动干戈兮征战频。

哀哀父母生育我，见离乱兮当此辰。

纱窗对镜未经事，将谓珠帘能蔽身。

一朝虏骑入中国，苍黄处处逢胡人。

忽将薄命委锋镝，可惜红颜随虏尘。

（第一拍）

马上将余向绝域，厌生求死死不得。

戎羯腥膻岂是人，豺狼喜怒难姑息。

行尽天山足霜霰，风土萧条近胡国。

万里重阴鸟不飞，寒沙莽莽无南北。

（第二拍）

如羁囚兮在缧绁，忧虑万端无处说。

使余力兮翦余发，食余肉兮饮余血。

诚知杀身愿如此，以余为妻不如死。

早被蛾眉累此身，空悲弱质柔如水。

（第三拍）

山川路长谁记得，何处天涯是乡国。

自从惊怖少精神，不觉风霜损颜色。

夜中归梦来又去，朦胧岂解传消息。

漫漫胡天叫不闻，明明汉月应相识。

（第四拍）

水头宿兮草头坐，风吹汉地衣裳破。

羊脂沐发长不梳，羔子皮裘领仍左。

狐襟貉袖腥复膻，昼披行兮夜披卧。

毡帐时移无定居，日月长兮不可过。

（第五拍）

怪得春光不来久，胡中风土无花柳。

天翻地覆谁得知，如今正南看北斗。

姓名音信两不通，终日经年常闭口。

是非取与在指撝，言语传情不如手。

（第六拍）

男儿妇人带弓箭，塞马蕃羊卧霜霰。

寸步东西岂自由，偷生乞死非情愿。

龟兹筚篥愁中听，碎叶琵琶夜深怨。

竟夕无云月上天，故乡应得重相见。

（第七拍）

忆昔私家恣娇小，远取珍禽学驯扰。

如今沦弃念故乡，悔不当初放林表。

朔风萧萧寒日暮，星河寥落胡天晓。

旦夕思归不得归，愁心想似笼中鸟。

（第八拍）

当日苏武单于问，道是宾鸿解传信。

学他刺血写得书，书上千重万重恨。

髯胡少年能走马，弯弓射飞无远近。

遂令边雁转怕人，绝域何由达方寸。

（第九拍）

恨凌辱兮恶腥膻，憎胡地兮怨胡天。

生得胡儿欲弃捐，及生母子情宛然。

貌殊语异憎还爱，心中不觉常相牵。

朝朝暮暮在眼前，腹生手养宁不怜。

（第十拍）

日来月往相推迁，迢迢星岁欲周天。

无冬无夏卧霜霰，水冻草枯为一年。

汉家甲子有正朔，绝域三光空自悬。

几回鸿雁来又去，肠断蟾蜍亏复圆。

（第十一拍）

破瓶落井空永沉，故乡望断无归心。

宁知远使问姓名，汉语泠泠传好音。

梦魂几度到乡国，觉后翻成哀怨深。

如今果是梦中事，喜过悲来情不任。

（第十二拍）

童稚牵衣双在侧，将来不可留又忆。

还乡惜别两难分，宁弃胡儿归旧国。

山川万里复边戍，背面无由得消息。

泪痕满面对残阳，终日依依向南北。

（第十三拍）

莫以胡儿可羞耻，思情亦各言其子。

手中十指有长短，截之痛惜皆相似。

还乡岂不见亲族，念此飘零隔生死。

南风万里吹我心，心亦随风渡辽水。

（第十四拍）

叹息襟怀无定分，当时怨来归又恨。

不知愁怨意若何，似有锋铓扰方寸。

悲欢并行情未快，心意相尤自相问。

不缘生得天属亲，岂向仇雠结恩信。

（第十五拍）

去时只觉天苍苍，归日始知胡地长。

重阴白日落何处，秋雁所向应南方。

平沙四顾自迷惑，远近悠悠随雁行。

征途未尽马蹄尽，不见行人边草黄。

（第十六拍）

行尽胡天千万里，惟见黄沙白云起。

马饥跑雪衔草根，人渴敲冰饮流水。

燕山仿佛辨烽戍，鼙鼓如闻汉家垒。

努力前程是帝乡，生前免向胡中死。

（第十七拍）

归来故乡见亲族，田园半芜春草绿。

明烛重然煨烬灰，寒泉更洗沉泥玉。

载持巾栉礼仪好，一弄丝桐生死足。

出入关山十二年，哀情尽在胡笳曲。

（第十八拍）

汉朝将要衰哟四夷不宾，动干戈征战频繁啊。

可怜父母生育我们，见离乱啊在这时辰。

纱窗对着镜子不经事，

将对珠帘能遮蔽。

一旦敌人的骑兵进入中国，仓皇处处逢匈奴人。

忽然将命运交给锋镝，可惜红颜随虏尘。

（第一拍）

马上将我向远方，满足学生自杀死了不能。

戎羯腥膻气难道是人，

豺狼喜怒难姑息。

行全天山足霜霰，风土萧条接近胡国。

万重阴鸟不飞，寒沙莽撞没有南北。

（第二个拍）

如被囚在监狱里啊，忧虑万端无处说。

使我用力啊剪多发，吃我肉喝我血啊。

知道杀身希望如此，以我为妻子不如死了。

早被蛾眉累这身，空悲弱质柔如水。

（第三拍）

山川道路长谁记得，哪里天涯是故乡。

从害怕少精神，

不禁风霜减少颜色。

半夜回到梦来了又离开，朦胧怎么解传递消息。

漫漫胡天叫听不，明汉月应相识。

（第四节）

水头住宿啊草头坐，风吹汉地衣裳破。

羊脂洗头长发不梳，

羔子皮裘领并左。

狐貉又膻腥衣襟袖子，白天披行啊晚上分开睡。

毡帐时移不定居，日月长啊，不可过。

（第五节）

奇怪得春光不很久，胡中风俗没有花柳。

天翻土地覆盖谁能知道，

如今正南面看北斗。

姓名音信都没有通，一天经过一年常闭上嘴。

是非取和在手指舞动，言语传情不如手。

（第六节）

男子妇女带着弓箭，塞马繁殖羊卧霜霰。

寸步东西难道自由，

偷生请求死不情愿。

龟兹筚篥愁中处理，碎叶琵琶夜很深的怨恨。

一夜没有云月上天，故乡应该得到重相见。

（第七拍）

回忆过去家里恣意娇小，远取珍禽学习驯服。

如今已放弃思念故乡，

后悔不当初放林表。

北风萧萧寒日暮，银河寥落胡天亮。

日夜思归回不去，我心想像笼中鸟。

（第十八节）

当日苏武单于问，道是宾大解传信。

学习其他刺血写得信，

书上千重万重遗憾。

髯匈奴少年能走马，拉弓射飞没有远近。

于是命令边雁转怕人，西域怎么到达方寸。

（第九节）

恨凌辱啊恶食荤腥，憎恨胡地抱怨胡天啊。

生得胡儿想抛弃，

及生母子情逼真。

相貌不同语言不同憎恨还爱，心中不由得常相牵。

朝朝暮暮在眼前，腹部生手养难道不可怜。

（第十拍）

天来月去互相推升，迢迢星每年要周天。

没有冬天没有夏天睡觉霜霰，

水冻草枯为一年。

汉朝正月初一甲子有，西域三光空自悬。

几回鸿雁来了又离开，肠断蟾蜍亏和复圆。

（第十一拍）

破瓶子落井空永沉，故乡望没有回心。

宁知远使问姓名，

汉语冷冷传好消息。

梦魂几度到故乡，醒来后深翻成哀怨。

如今果然是梦中的事，喜欢过悲来情不信任。

（第十二拍）

儿童牵衣双在旁边，将来不可以留下又想起。

回乡珍惜另两个难以区分，

宁愿放弃胡儿回归祖国。

山川里又戍边，背靠背无法得到消息。

泪痕满面回答残阳，整天依依向南北。

（第十三拍）

没有以胡儿可羞耻，思念情亦各言其子。

手中十手指有长有短，

截的痛惜都很相似。

回家怎么不见亲戚，想想这飘零隔生与死。

南风万里吹我的心，心也随风渡过辽水。

（第十四节）

叹息襟怀不定分，当时回来又恨怨。

不知愁怨意若何，

似乎有锋铓骚扰方寸。

悲欢都流行情不快乐，心意相尤其自相问。

不来自得天亲属关系，难道向仇敌结下深厚信。

（第十五拍）

走的时候只觉得天苍苍，回到那天才知道胡地长。

重阴太阳落在何处，

秋雁方向应南方。

平沙四顾自己迷惑，远近悠悠随着雁行。

沿途不尽马蹄尽，不见行人边草黄。

（第十六拍）

进行了胡天千里，只见黄沙白云升起。

马饥饿跑雪叼草根，

人渴敲冰饮流水。

燕山仿佛分辨烽火城堡，擂起了战鼓像听说汉家堡垒。

努力前程是帝乡，生前免除向胡中死去。

（第十七拍）

返回故乡见亲戚，田园半荒芜春草绿。

照亮重要但灰烬灰，

寒泉再洗沉泥玉。

载着梳洗礼仪好，一个玩弄丝桐生与死你。

出入关山十二年，哀情尽在胡笳曲。

（第十八拍）。 *

刘商，唐代诗人、画家，字子夏，彭城（今江苏徐州）人。大历（七六六至七七九）间进士。官礼部郎中。能文善画，诗以乐府见长。刘商的诗歌作品很多，代表作有《琴曲歌辞·胡笳十八拍》，这是他罢庐州合肥县令后所作，约写于大历四五年（769——770）。《唐才子传》卷四说他“拟蔡淡《胡笳曲》，脍炙当时”。《全唐诗》收录有刘商的很多诗歌。